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摄影的“色情”

[2005-12-16]      责任编辑:ansel   

  如今,照片在疯狂图解世界,并重新建构世界的秩序。

  自1839年照相术发明以来,摄影改变了人们观看世界以及观看自我的方式。照相机就像是经验与现实领域中的巨型装置,将图像的生产和消费实践为现代生活的基本活动。就在照相术发明几年以后(1843年),费尔巴哈评论“我们的时代”时说,它“重图像甚于事物,重复制品甚于原作,重表现甚于事实,重现象甚于存在。”这仿若是对摄影冲击世界的预言。

  1977年,强调新感受力的美国左翼形式主义批评家桑塔格出版了她的《论摄影》——如今看来,俨然是专论摄影形象的经典著作。早在她的成名作《反对阐释》(1966年)一书中,桑塔格就为自己的批评定下了基调:“批评的功能不是分析一件艺术品的内容,而是揭示一件艺术品的‘色情’,或者是说明一件艺术品怎样和为什么会引起感受的共鸣。”在《论摄影》中,桑塔格从美学和道德问题入手,试图确证无处不在的摄影形象如何“色情”。

  不过,色情的确是个过于眩目的字眼。摄影所确证的色情,依桑塔格的话来说,是表达了人们“对美、对结果寻根究底,以及对补偿和歌颂世界机制的极度渴求。”不管她怎么概括,桑塔格最让人信任的地方,就在于她能适宜地将评论话语表现为绵延不绝的思辨性叙事,幽雅、婉转,其思想密度有如令人眩晕的织锦。

  摄影的美学和道德自然不是个小题目。依我看来,摄影,首先是个纯粹的写实动作,其根本上乃是记录人与世界的相遇,以此揭示视觉的知识。它可以强调绘画性,强调人对事物的深入理解,有意味地进行瞬间影像的捕捉,像一次精心瞄准的点击。它也可以是偶然的、随意的按动快门就行,咔嚓咔嚓就像机关枪扫射。这就涉及到记录美学了。前者多么严肃,仿佛智力练习,后者则有趣得多,看见什么就是什么。另一方面,摄影也是个名词,以照片的方式共时性地呈现在我们面前,让我们一如亲临其境地看见那些仿佛从未见过的事物。照片一再地让人们确信无论被摄的事物有着怎样的面目,在被摄影者所强调(使事物凝固下来)这一点上,它们都是等值的:一句话,都值得一看,所谓等量齐观。照片看上去消弭了世界的意义。换句话说,摄影本身可能是一起侵略事件,但观看却是一起民主事件。但这样说显然不完全是那么回事,它甚至根本上就不是那么回事,因为这种理解排斥了“同情地观看”。事实上,照片所激发的观看的道德冲动,情况大为复杂。所以,跟美学性一样,道德性也从来都是个争论不休的问题。同样的,桑塔格也不打算给出答案。

  但桑塔格的论述总是那么的新奇而迷人。比如她说,“摄影既是一种确证经历的方式,同时也是一种否定经历的方式。”她给出的例子是,携相机旅游就可能演变为一种搜集照片的策略,所谓到此一游、立此存照。她还说:摄影是一门追魂的艺术,一种薄暮时分的艺术,“凡照片都是消亡的象征。拍照片便是参与进另一个人(或事物)的死亡、易逝、以及无常当中去。通过精确地分割并凝固这一刻,照片见证了时间的无情消逝。”桑塔格偏重于对摄影形象的微观分析,但在各种微观分析上,处处体现洞见。

  如今,照片在疯狂图解世界,并重新建构世界的秩序。摄影工业早已是这个世界的基本建制,不过于今为甚。摄影以祛魅的方式将经验转变为观看,并试图让人听信有关形象(并且是可复制的形象)的真理,以便认为正是摄影帮助我们更加容易把握纷繁世界——这毋宁说是摄影造就的知识神话。相对于历时性叙述来说,形象绝不可能深化人们对事物的理解力。照片压缩了事物的纵深,取消了历史判断,它超现实主义地收集世界,当然只配作为扁平世界的物证,一种盲目的修辞。正如本雅明所认为的,作为机械复制对象的照片,不可能会有独特的表现性,不可能具有艺术品的“灵韵”。问题是谁又能说,如今人们拥有最多的“艺术品”不是照片呢?

  对了,桑塔格借用法国诗人马拉美的说法(世界的存在乃是为了终结于一本书)不无嘲讽地说道:如今万物的存在只是为了终结于照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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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马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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